第 1 集
1—1、清河县西门庆生药铺门前 (秋、日、外)
嘉靖二十三年九月末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伙计将一块“四泉堂”牌匾挂在店铺门楣上方,人们喜笑颜开的仰首观看。热烈非凡,喜气洋洋。
旁白:看过金瓶梅的人都说,金瓶梅写的是明朝的真正历史,与作者同时代的沈德符说,闻此为嘉靖间大名士手笔,指斥时事,如蔡京父子则指严嵩,林灵素则指陶仲文,朱勔则指陆炳,其他各有所属。好吧,我们就从这里说起吧。
谢希大指着牌匾上“嘉靖二十三年春严嵩”道:“哥,严嵩,严首辅可是当朝皇帝的宠臣啊,你是怎么得到他的墨宝,花了不少银子吧?”
西门庆笑笑道:“这次去京城给女儿订婚,亲家陈洪也是京师咸宁王仇鸾仇提督的亲家,仇提督与严首辅关系非同寻常,这是仇提督替我向严首辅求的字。”
旁白:严嵩不认识西门庆,严嵩只认识银子就够了,有银子一切都好说。
刘公公道:“严首辅的字满京城都是,什么六必居、西鹤年堂、顺天府乡试北闱的至公堂等等,就连嘉靖二十一年修建的‘大高玄殿’也是他的大作。”
薛内相道:“还有‘清正廉明’四个字,挂在皇帝和大臣们经常看到的地方。”
刘公公只是笑笑,有人听到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无不窃窃私语,偷偷好笑。
谢希大:“哥,凭这块金字招牌哥可就飞黄腾达了!”
西门庆得意地一抬手道:“请请,请到大卷蓬吃酒。”
1—2、西门庆家大卷蓬内 (秋、日、内)
酒席宴上,佣人丫鬟与小厮一片忙碌,歌女坐在一旁引喉弹唱道:“把盏衔杯意气深/兄兄弟弟抑何亲/一朝平地风波起/此际相交才见心/东家歌笑醉红颜/又向西邻开玳宴/几日碧桃花下卧/牡丹开处总堪怜。”
旁白:理论家有口皆说,《金瓶梅》写尽了“酒色财气”我们就来看看西门庆是怎么将这四个字玩弄在股掌之中吧,此刻西门庆与他的狐朋狗友,不就在花天酒地吗,不就是不醉不归,不就是一醉方休,胡说八道吗?
西门庆问道:“你这两日在哪里来?”
伯爵道:“昨日在院中李家,瞧了个孩子儿,就是哥这边二嫂子的侄女儿桂卿的妹子,叫桂姐儿。出落的好不标致了。到明日成人的时候还不知怎样的好哩。昨日他妈再三向我说,二爹,千万寻个好子弟梳拢她。敢怕明日还是哥的货哩。”
西门庆道:“有这等事,等咱空闲了去瞧瞧。”
旁白:酒字还有没说完,这就提到色字了,西门庆对此乐此不疲,格外精通,犹如苍蝇逐血一般,听风就是雨说去就去,看看这个李桂姐儿究竟怎么个漂亮。
应伯爵对西门庆说:“哥,兄弟们的会期就要到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西门庆:“馋嘴花子,这里还没吃完,就想着下顿了,少不得你吃的就是了。”
应伯爵:“哥,你怪的是,自咱们这两只脚,还赶不上一张嘴哩。”
1—3、紫石街武大家楼前(初春、黄昏、外)
嘉靖二十四年早春二月
春光明媚,黄昏时刻,西门庆兴冲冲的走来,突然一支叉杆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西门庆身上,西门庆正想发作,抬头一看,不觉愣住了,原来楼上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妇正刚准备将帘子放下,不料手中叉杆掉下打在西门庆身上。那少妇慌忙陪笑道:“对不住,奴家一时被风失手误中,官人休怪!”
西门庆便立住脚,一面把腰曲着地还喏道:“不妨,娘子请方便!”
间壁茶坊王婆见了忙笑道:“兀的谁家大官人打这儿过?又打了个正好。”
潘金莲慌慌张张从楼里跑来向西门庆道歉:“实实对不住大官人,见谅才是。”
西门庆唱个大喏,王婆暗暗一笑。潘金莲一步三回头走进楼门去了。
旁白:西门庆正准备去院中见李桂姐儿,不料在这里却巧遇了潘六姐儿,俗话说,王八瞅绿豆,对眼了!他们在好事之徒王婆的巧妙斡旋之下,成就了这对野鸳鸯的一世孽缘,造就了一对生死别离的夫唱妇随。
1—4、紫石街王婆茶坊楼上(春、日、内)
王婆拖着西门庆来到楼上,王婆向潘金莲介绍道:“娘子,这个便是与老身衣料的施主大官人。”西门庆睁眼只看着潘金莲,连忙向前屈身唱喏。
潘金莲即放下生活,还了万福。王婆便道:“难得官人与老身缎匹绸绢,放在家一年有余,不曾做得。亏*邻家这位娘子,出手与老身做成全了。真个是布机也似针线,缝的又好又密,真个难得!大官人,你过来且看一看。”
西门庆看了衣服,喝彩道:“这位娘子,传得这等好针黹,神仙一般的手段!”
潘金莲笑道:“官人休笑话。”
西门庆故意问王婆道:“干娘,不敢动问,这娘子是谁家宅上的娘子?”
王婆道:“大官人,你猜。”
西门庆道:“小人如何猜得着。”
王婆哈哈笑道:“大官人你请坐,我对你说了罢。”
西门庆与潘金莲对面坐下。王婆道:“好叫大官人得知了罢!大官人,你那日屋檐下头过,打得正好。”
西门庆道:“就是那日在门首叉竿打了我网巾的,倒不知是谁宅上娘子。”
潘金莲笑道:“那日奴误冲撞,官人休怪!”一面立起身来,道了个万福。
西门庆慌的还礼不迭,因说道:“小人不敢。”
王婆道:“就是这位,却是间壁武大的娘子。”
西门庆道:“原来是武大的娘子。小人只认的大郎,是个养家经纪人。且是街上做买卖,大大小小不曾恶了一个,又会赚钱,又好性格,真个难得这等人!”
王婆道:“可知哩,娘子自从嫁了这大郎,但有事百依百随,且是合得着。”
潘金莲道:“拙夫是无用之人,官人休要笑话。”
西门庆道:“娘子差矣!古人道:‘柔软是立身之本,刚强是惹祸之胎。’似娘子的夫主所为良善时,万丈水无涓滴漏,一生只是志诚为,倒不好?”
王婆望着潘金莲说道:“娘子,你认得这位官人么?”
潘金莲道:“不认得。”
王婆道:“这位官人便是本县财主,知县相公也和他来往,叫西门大官人。家有万万贯钱财,在县门前开生药铺。家中钱过北斗,米烂成仓,黄的是金,白的是银,圆的是珠,光的是宝!又放官吏债。他家大娘子也是我说的媒,是吴千户家小姐,生的百伶百俐。”
西门庆只是看着潘金莲低头缝针线,及至王婆将茶水放到他面前才转过脸来。
王婆又递一盏茶与潘金莲,说道:“娘子,相待官人吃些茶。”
潘金莲客气将茶拿起吃了。王婆说道:“常言道:一客不烦二主。大官人是出钱的,这位娘子是出力的,亏*你两位施主。不是老身相烦,难得这位娘子在这里,官人好与老身做个主人,拿出些银子,买些酒食来,与娘子浇浇手如何?”
西门庆道:“小人也见不到这里!有银子在此。”便向袋里取出来一两一块银子,递与王婆子道:“烦干娘备办酒食就是。”
旁白:须知,这一切都是王婆与西门庆商量好的,只等着潘金莲上钩,很快王婆将酒菜摆好,推脱有事去做,便退了出去,留给西门庆下手的机遇良缘。
王婆将熟肉、细果摆在桌子上,便起身去了。
潘金莲见王婆走去也准备起身,西门庆却一把拉住她:“干娘去去就来。”
潘金莲羞涩地低下头去,西门庆又问潘金莲道:“却倒忘了问娘子尊姓?”
潘金莲便低着头带笑的回道:“姓武。”
西门庆故做不听得,说道:“姓堵?”
潘金莲却把头又别转着,笑着低声说道:“你耳朵又不聋。”
西门庆笑道:“呸,忘了!正是姓武。只是俺清河县姓武的却少,只有县前一个卖饮饼的三寸丁姓武,叫做武大,敢是娘子一族么?”
潘金莲听得此言,便把脸通红了,一面低着头微笑道:“便是奴的丈夫。”
西门庆听了,半日不做声,呆了脸,假意失声道:“屈,屈。”
潘金莲一面笑着,又斜瞅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又没冤枉事,怎的叫屈?”
西门庆道:“我替娘子叫屈哩!”喝了一杯酒道:“不想竟喝得热了。”便脱了身上绿纱褶子,隔桌子搭到床上去,故意把桌上一只筷子拂落下来,那筷子正落在潘金莲脚边。西门庆忙蹲下去,但不去拾筷子,却去她绣花鞋头上只一掐。
潘金莲笑起来,说道:“怎这的罗唣!我要叫了起来哩!”
西门庆忙跪下说道:“娘子可怜小人!”一面说着一面把她抱起来。
潘金莲也搂着西门庆道:“只怕干娘来撞见。”
西门庆道:“不妨。干娘知道。”急不可待地抱着她向床上走去。
旁白:此处是否已将色字演绎的一清二楚了,又有谁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也许这对露水夫妻是前缘分定,从此便演绎了一出悲欢离合的人间悲喜剧。俗话说,纸里包不住火,他们的苟且行为被武大知道了,急来抓奸。
《金瓶梅》连环画
1—5、紫石街王婆茶坊门前 (春、日、外)
郓哥领武大跑来,见王婆正在门前望风,只把蓝子一丢,看着婆子小肚子一头撞去,借墙壁抵住。武大望见,急匆匆搂起衣服从外面大踏步直抢入茶坊里去。
王婆待要走去阻挡,却被郓哥死力顶住不放。她只得叫喊:“武大来了!”
1—6、紫石街王婆茶坊楼上 (春、日、内)
潘金莲慌忙起身裸露着身体,先奔来顶住了门;西门庆便仆入床下去躲。
武大抢到房门首,用力推房门时,哪里推得开,口里只叫:“做得好事!”
潘金莲顶着门对西门庆喊道:“你闲常卖弄好拳棒,见了个纸虎儿也吓一跤。”
西门庆跳起来打开门,飞起脚来,踢中武大心窝便倒了。西门庆拔腿跑去。
王婆跑上楼来,扶起武大,见他口里吐血,与潘金莲搀起武大,走下楼去。
1—7、紫石街武大家楼上 (春、日、内)
王婆与潘金莲扶着武大爬上楼来,安排武大床上睡了。
1—8、紫石街王婆茶坊楼上 (春、日、内)
金莲对西门道:“死鬼说他的女儿要回来,她可是练武之人,这却怎生得好?”
王婆笑道:“这有何难?说吧,你们要做长夫妻,还是短夫妻?”
西门庆道:“干娘,你且说,如何是做长夫妻?”
王婆道:“你们要长做夫妻,大官人只需家里生药铺取些砒霜,把这武大结果了性命,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便是迎儿回来,一个女儿家,就是会些拳脚又待怎的?”
西门庆道:“自古道:欲求生快活,须下死工夫。罢罢,一不做二不休。”
旁白:为了做长久夫妻,潘金莲竟丧尽天良,对丈夫武大郎下了毒手。
1—9、紫石街武大家楼上 (春、夜、内)
潘金莲端着药碗对武大道:“大哥,吃药了。”扶起武大便把药来灌。
武大呷了一口,说道:“大嫂,这药好难吃!”
潘金莲道:“只要它医治病好,管甚么难吃易吃。”
武大再呷第二口时,被潘金莲就势只一灌,一盏药都灌下喉咙去了。
潘金莲便放倒武大,慌忙跳下床来,武大哎了一声,说道:“大嫂,吃下这药去,眼里翻疼起来,苦呀,苦呀!倒当不得了!”
潘金莲便扯过两床被来,没头没脸只顾盖。武大叫道:“我好气闷!”
潘金莲道:“太医吩咐,叫我与你发些汗,便好得快。”说着便跳上床去,骑在武大身上,紧紧地按住被角,武大当时哎了两声,慢慢的不动了。
旁白: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命难逃。’这把刀却把丈夫的命要了。好了,不说了,再来说说酒色财气的财字吧。还记得挂匾时谢希大说的话吗:‘哥,凭这块金字招牌哥可就飞黄腾达,日进斗金了!’果然此言不假,日进斗金的机会真的来了。
1—10、 西门庆家生药铺门前 (春、日、外)
夏日炎炎,卖翠花的薛嫂走来,向玳安打听道:“官哥,请问大官人在哪里?”
玳安道:“俺爹在铺子里,和傅二叔算账。”引着薛嫂掀帘子进去。
1—11、 西门庆家生药铺里 (春、日、内)
薛嫂走进来,见了西门庆便说:“大官人,我给你宋银子来了。”
西门庆道:“此话怎么讲?”
薛嫂小声道:“我来有一件亲事对大官人说,管情中得你老人家的意,这位娘子,说起来你老人家也知道,是咱这南门外贩布杨家的正头娘子,手里有一分好钱。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
四季衣服、妆花袍儿、插不下手去,珠子箍儿、胡珠环子、金宝石头面、金镯银钏不消说。手里现银子也有上千两。
不幸她男子汉去贩布,死在外边。她守寡一年多,青春年少守他甚么?她家亲姑娘,主张她嫁人。
这娘子今年不上二十五六岁,生的长条身材,一表人物,打扮起来就是个灯人儿,她在娘家排行三姐,叫孟玉楼。会弹一手好月琴。大官人若见了,管情一箭就上垛。谁似你老人家有福,好得这许多带头,又得一个娘子。”
西门庆听得抓耳挠腮,急问道:“薛嫂,几时相会看去?”
薛嫂道:“我和你老人家这等计议,相看不打紧。如今孟玉楼,一家子只是姑娘最大,咱只倒在这婆子身上求她。这婆子爱的是钱财,大官人多许她几两银子,亲去见她,只要这婆子一力张主,谁敢怎的!”
西门庆欢喜异常:“明日就买礼往北边她姑娘家去!”
旁白:西门庆不管孟玉楼是个什么样,手里有一笔好钱才是最吸引他的。于是他亲自见了孟玉楼的姑姑,花上一点儿小钱,孟玉楼的姑姑便同意了他与孟玉楼的婚事,于是万贯家财便浩浩荡荡的进了西门庆的家。
明代市井图(木刻)
1—12、 西门庆家大门前 (春、日、外)
嘉靖二十四年六月初二
喜气洋洋,吹吹打打,一顶大轿,四对红纱灯笼从远处逶迤而来,孟玉楼姐姐孟大姨送亲。兰香、小鸾都跟了来,小厮琴亦带来伏侍。
西门庆家的小厮伴当,并众军牢,七手八脚,将孟玉楼床帐、装奁、箱笼,搬的搬,抬的抬,一阵风都搬去了。在吴大娘主持下,西门庆与孟玉楼披红挂绿,拜天地,入洞房。
旁白:在此期间,西门庆忙于结婚取财,急刹了那个承诺的潘金莲,几次派王婆去西门庆家打探消息,始终不得音信。
1—13、 紫石街武大家楼上 (初秋、日、内)
几盘菜肴摆满桌子,潘金莲殷勤地对王婆劝酒:“干娘,看看七月将尽,眼看到了他的生辰。小奴挨一日似三秋,盼一夜如半夏。等了一日,杳无音信;盼了多时,寂无形影。如石沉大海一般,哪里得他个影儿来。”
王婆只顾喝酒,只顾笑笑不作回答。潘金莲只好从头上拔下一根金头银簪子与她,央道:“干娘,烦你老往西门大官人家走走,去请他来一趟如何?”
王婆接了簪子笑道:“这晚来,茶前酒后,他定也不来。待老身明日起早,往大官人宅上请他去罢。”
潘金莲道:“干娘,是必记心,休要忘了!”
王婆道:“老身管着哪一门儿来?肯误了勾当!”
1—14、 清河县东街口构栏巷 (秋初、日、外)
王婆刚来到东街口,只见西门庆骑着马远远从东而来,两个小厮跟随,吃的醉眼摩娑,王婆子高声叫道:“大官人,少吃些儿怎的!”一把将马嚼环扯住。
西门庆醉中问道:“你是王干娘,你来有甚话说?”
王婆子向他耳畔低言,道不数句,西门庆道:“小厮来家对我说来,我知道六姐恼我哩,我如今就去。”说着掉转马头走去,王婆乐颠颠跟着跑去。
旁白:苍天不负苦心人,潘金莲终于假梦成真,思归所望,成就了一场夫妻。
1—15、 紫石街武大家楼下 (初夏、日雨、内)
吹吹打打,四个灯笼前导一顶轿子紧跟,西门庆在马上,玳安、王婆跟在后。
路上有人议论:“远近人家无人不知此事,先奸后娶,伤风败俗。”
有人小声制止说:“人家有钱有势,谁敢多管?休要惹他。”
有人小声念道:“堪笑西门不识羞,先奸后娶丑名留。轿内坐着浪淫妇,后边跟着老牵头。”
1—16、 西门庆家大门口 (夏、日、外)
轿子停下,众人将潘金莲扶下轿,西门庆牵着手向院里走去。
西门庆向玳安使个眼色,玳安立刻将一包银子交给王婆,王婆喜气洋洋地庆行了礼,转身去了。
旁白:为此西门庆又满足了一个色字。好了,再说说酒色财气最后一个气字了。气有正气、邪气、斗气、火气、赌气、憋气、不顺气等等不一而足,武大女儿迎儿就是一身正气,打听到爹爹被毒死的不白之冤,定要报仇雪恨不可。
1—17、 紫石街武大家楼前街道上 (秋、黄昏、外)
迎儿与舅舅骑着马,迎儿一身男儿打扮,挎着宝剑,一径向紫石街走来,到武大家门前,下了马,揭起帘子,探身叫道:“爹爹,娘……”
仍没人答应,正这时,王婆慌慌张张走来忙道:“听得是迎儿归来了?”
迎儿见王婆过来,唱了喏,问道:“我爹爹往哪里去了?我娘也怎的不见?”
王婆道:“迎儿,你爹爹自从你去了之后,到四月间,突然得个拙病死了。”
1—18、 紫石街武大家楼下 (秋、黄昏、内)
迎儿闯进门来,只见临时灵堂上,摆放着武大的灵位,香炉歪在一边,灵桌上落满灰尘。迎儿猛扑上去,疼哭不止,凄凄凉凉。
1—19、 紫石街武大家楼前街道上 (秋、日、外)
迎儿询问胡正卿道:“大叔,你可知道我爹爹怎的死了?我娘嫁得何人去了?”
胡正卿只是说:“迎儿姑娘不消访问,王婆在紧隔壁住,只问王婆就知了。”
待迎儿要回身走去时,有那多嘴的拉住迎儿小声对他说道:“丫头,你要想知道底细,卖梨的郓哥儿与仵作何九,他二人最知详细。”
迎儿听了,思忖道:“郓哥?”
1—20、 清河县县前街道上 (秋、日、外)
郓哥对迎儿道:“迎儿姐姐,是我帮扶大哥捉奸,到了王婆家楼下,王婆大喊大叫,西门庆听到了,冲出门来一脚踢中了大郎心口,大郎心疼了几日,不知怎的死了。”
迎儿又问道:“我的继母嫁与甚么人去了?”
郓哥道:“你继母娘被西门庆抬到家,做他小妾去了。”
迎儿听了便道:“你这话说是实么?”
郓哥:“我说谎做甚,这话我敢为你县衙里对证。”
1—21、 清河县县衙大堂内 (秋、日、内)
迎儿与郓哥跪在厅上,知县看了看状子道:“武迎儿,你告什么,因何声冤?”
迎儿告道:“因豪恶西门庆与继母通奸,小人爹爹武大前去抓奸,被西门庆踢中心窝;王婆主谋陷害性命;何九朦胧入殓,烧毁尸伤。这个小哥是证见,望相公做主。”
知县接着状子看了看,便问:“何九怎的不见?”
迎儿道:“何九知情在逃,不知去向。”
知县于是责问:“郓哥,武迎儿所说,你可作证?”
郓哥:“我敢作证,小的一件不赖。”
知县道:“自古捉奸见双,捉贼见赃,*人见伤。但凡人命之事,须要尸、伤、病、物、踪,五件事俱完,方可推问,你那爹爹尸首又没了,怎生问理?”
迎儿道:“既然相公不准所告,且却有理。”收了状子与郓哥下厅去了。
迎儿不觉仰天长叹一声,咬牙切齿,口中骂着:“淫妇可恼,可恨!”
旁白:武迎儿听了这混沌县官的话,得知他受了西门庆的重金贿赂,气冲牛斗,决心自己亲自动手报仇雪恨。
《金瓶梅》连环画
1—22、 西门庆家生药铺门外 (秋、日、外)
迎儿一身短打扮,手提宝剑,气呼呼奔将进来,正好傅铭站在门前招揽客人,迎儿忙迎住问道:“你要死还是要活,若要活时你对我实说,如今西门庆在哪里?”
傅铭见迎儿发作,慌了手脚,说道:“姑娘息怒,大官人本不在家,刚才和一相知,往狮子街大酒楼上吃酒去了,小人并不敢说谎。”
1—23、 狮子街桥下酒楼上雅间内 (秋、日、内)
西门庆与李外传吃酒,外传道:“县爷看在大官人面上,将那迎儿状告驳回。”
西门庆将五两银子放在桌上:“多谢李大人斡旋,理当重谢,小意思了,请大人海涵,笑纳。”说着向外一招手,两个粉头立即走进来,坐在两边弹唱起来。
二人畅饮杯中酒,当西门庆放下杯,向楼下看时,惊住了。
1—24、 狮子街桥下街道上 (秋、日、外)
只见迎儿提着宝剑大步向这里走来,路上行人都躲闪着,伫足观看,她来到门前,一把抓住门口店小二,喝声问道:“休要说谎,西门庆那厮在哪里?”
店小二顿时吓得嘚嘚瑟瑟,向上指了指道:“在,在楼上吃酒。”
1—25、 狮子街桥下酒楼上雅间内 (秋、日、内)
西门庆顿时惊慌失措,收回眼神忙谎说道:“李大人,慢用,我去更衣,便来。”说着一溜烟地走出雅间,从楼后窗户只一跳,顺着房山跳下去了。
1—26、 狮子街桥下酒楼下大厅 (秋、日、内)
迎儿直奔到酒楼里,拉住酒保问道:“西门庆可在此么?”
酒保战战兢兢道:“西门庆大官人在楼上吃酒哩。”
迎儿飞步抢上楼去。
1—27、 狮子街桥下酒楼上雅间内 (秋、日、内)
迎儿飞步上来,只见李外传一个人坐在哪里,两个唱的粉头坐在两边。迎儿见他逍遥自得的样子,顿时心中甚怒,剑指他的脑门道:“西门庆,你可知罪?”
李外传顿时慌作一团:“不不,小的不是,不是,休要错怪。”
迎儿又问道:“休要打赖,我问你,你把潘金莲潘氏窝赃到哪里去了?”
李外传见迎儿如此气焰,唬得谎了,说不出来,两个唱的也唬得走不动。
迎儿一脚把桌子踢倒了,碟儿盏儿打的粉碎。劈面向李外传一拳打来。李外传叫声阿呀,便跳起来,被迎儿双手提住,隔着楼前窗户,一把摔下楼去。
1—28、 狮子街桥下酒楼前街道上 (秋、日、外)
李外传被摔落在当街心里,跌得发昏。酒保等人都惊得呆了。这时,迎儿从楼上跳下来,见了兜裆又是两脚,李外传便呜呼哀哉,断气身亡。
有人道:“姑娘,此人不是西门庆,错认了他。”
这时,地方保甲赶来,将迎儿围了,连酒保王鸾,粉头包氏、牛氏都拴了去。
在一个街拐角处,西门庆偷偷地看着,脸上露出一丝得色。
1—29、 西门庆家潘金莲房内 (秋、日、内)
西门庆惊魂未定的进来对潘金莲道:“你猜我遇到谁了?险些要了我的命去。”
潘金莲:“莫不是迎儿那冤家?”
西门庆:“正是,我正与李外传狮子街酒楼吃酒,一眼看见迎儿那厮,我便从后门溜了出去,后来听说,迎儿将李外传打死,被保甲押到县里去了。哈哈……”
潘金莲拍手笑起来:“这便好了,大官人务必上下多使些钱,务要结果了他。”
西门庆听了,顺手抓起一副金银酒器喊道:“来旺,你立即将这副金银酒器送与知县,再拿五十两雪花银,给予上下变典,只要休轻勘了迎儿就是。”
来旺答应一声:“明白。”便拿了酒器飞跑去了。
1—30、 清河县县衙后堂 (秋、日、内)
来旺与来保将金银珠宝放到知县面前,磕头道:“求大人,休要轻勘了迎儿。”
知县看着金银珠宝眼睛放光,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忙将珠宝收了起来。
1—31、 清河县县衙大堂内 (秋、日、内)
地方保甲押着迎儿,并酒保、唱的干证人等,在厅前跪下。县主拍案大叫着:“武迎儿,你这厮昨日虚告,如何不遵法度?今又平白打死了人,有何理说?”
迎儿磕头道:“望相公与小人做主。小人本去寻找西门庆,不料撞遇了那人在酒楼上,小人问他是否西门庆,他不说,竟自己跳下楼去摔死,与小人无干。”
知县怒道:“这厮胡说,你岂不认的他是县中皂隶李外传,想必别有缘故,你不实说。”喝令左右,“取面长枷带了,解送东平府,详允发落。”
皂隶得令,押着迎儿并一干人等,走出大堂去了。
1—32、 清河至东平府山路上 (秋、日、外)
迎儿扛枷带锁,并酒保王鸾、牛氏、包氏一干人等,被公人押解着,司吏钱劳跟随其后,艰难地走在山路上。
1—33、 东平府大堂内 (秋、日、内)
迎儿道:“那西门庆仗势*死我爹,又娶我继母为妾,小人原到清河县下告发不成,便寻西门庆,李外传正与西门庆喝酒,他是跳楼身亡,与小的无关。”
陈文昭道:“你不消多言,我已尽知了。”转向皂隶道:“打开他长枷,将他一干人等都发回本县听候。”
皂隶与司吏钱劳同声说:“是。”
陈文昭又对佐贰官说道:“行一份文书着落清河县,提豪恶西门庆,并嫂潘氏、王婆、小厮郓哥、仵作何九,一同从公,根勘明白,奏请施行。”
佐贰官答道:“明白。”抓笔书写起来……
1—34、 西门庆家生药铺里 (秋、黄昏、内)
司吏钱劳惊慌的对西门庆说:“陈文昭着落清河县,提豪恶西门庆并潘氏、王婆、郓哥、何九,一同从公,根勘明白,奏请施行。大官人可早做打算。”
西门庆慌了手脚道:“陈文昭是个清廉官,不敢去打点他。这却如何是好?”
傅铭忙说:“只得走去京师,央求亲家陈宅并仇提督转央内阁严首辅。”
西门庆:“说得是,我立即写下一封书,来旺,你星夜往京师下书与仇提督。”
来旺:“小的听命。”急匆匆跑出去了。
1—35、 北京仇鸾门前 (秋、日、外)
来旺飞马跑来,下马与门卫耳语几句,门卫立即带他走了进去。
1—36、 北京仇鸾家厅堂里 (秋、日、内)
仇鸾看过书信,说道:“这陈文昭乃清正廉明的,我怎能说上话去?”
来旺跪下央求着:“提都大老爷,您无论如何也要打救我家老爷才是。”
仇鸾思考着道:“这事,除非找内阁严首辅,这陈文昭原系大理寺寺正,升东平府府尹,又系严首辅门生,严首辅的话不怕陈文昭不听。”
来旺磕头如捣蒜:“就请提都大老爷费心尽力了。”
仇鸾听了,踌躇再三,最后还是下定决心,猛地起身。
1—37、 内阁严首辅府邸 (秋、日、内)
仇鸾将西门庆信交严嵩,严嵩看了道:“这事如若直言道出清平县不是,恐怕伤了李知县名节,等我修一封密书帖儿给陈文昭吧。免提西门庆潘氏也就是了。”
仇鸾立即跪下去道谢:“多谢首辅。”
旁白:按说武迎儿一身正气为父报仇,理应得到伸张才是,但是在那蝇营狗苟行贿受贿以及官官相护的肮脏交易面前,正义焉能得逞?
1—38、 东平府陈文昭府邸 (秋、晨、内)
陈文昭举着严嵩的书信,犹豫不决:“这却如何是好?”
佐贰官在旁插话道:“大人,仇提督乃是朝廷面前说得话的官,严首辅又与大人有师生情谊,不如顺水推舟,人情两尽是了。”
陈文昭:“你是说,免提西门庆、潘氏?给首辅面子,那么迎儿如何处置?”
佐贰官:“只把迎儿免死,问个脊杖四十,刺配二千里充军也就是了。况武大已死,尸伤无存,事涉疑似,勿论。”
陈文昭想了想:“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了。”
1—39、 东平府大堂内 (秋、日、内)
堂下跪着迎儿等。佐贰官当堂读:“朝廷明降,迎儿犯有人命案,脊杖四十,迭配孟州牢城。其余一干人犯,释放宁家。申详过省院,文书到日,即便施行。”
迎儿听了还想叫屈,陈文昭摆摆手:“执行吧。”说着将府尹押行公文交与两个押送公人:“你二人押解迎儿解赴孟州交割。”
两个公人答应一声,取一具铁叶团头给迎儿枷钉了,押着迎儿走去。
1—40、 西门庆家生药铺前 (秋、日、外)
西门庆站在门首,来旺跑来报道:“爹,那迎儿被发配孟州道,已经押走了。”
西门庆兴奋道:“来旺,收拾芙蓉亭,铺设围屏,悬起锦障,安排酒席,叫一起乐人吹弹歌舞,请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合家欢甚饮酒。”
来旺喜不自禁的叫道:“好咧。”兴冲冲的跑去了。
旁白:就这样,迎儿的正气不免付之东流了。回头再来说说这个色字,俗话说,宁穿朋友衣不占朋友妻,西门庆不管这些,他与他的好友花子虚的老婆李瓶儿勾搭成奸。在他和花子虚老婆的合伙算计之下,叫花子虚输了个一贫如洗,最后活活被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