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女人分两种,一种就像白开水,喝不喝都知道是什么味;另一种就像茶,有回甘,需要慢慢品,越品越有味。”
优洋端坐在茶桌前,慢条斯理地说。铁壶蹲在陶炉上,沸腾的水向上蹿着白色雾气。他专注地把水倒进公道杯,再放回原处温着。紧接着,从架子上拿来两个青花瓷杯子,让公道杯里的沸水,拉长着撞击进入空杯,任水拍打杯壁,动作流畅地重复几次。雅楠看呆了,仿佛置身于高山流水中。
“我呢?像什么?”良久,雅楠才慢悠悠吐出这句话,似在询问,又像自语。
优洋停下手中的动作,饶有兴趣地看着雅楠。雅楠的小心脏漏了一拍,又漏了一拍。她故作镇定地拨了一下眼前的刘海,见对方还在看着自己,就下意识地咬了咬手指——她一紧张就会咬手指。优洋突然就笑了,她窘迫得不知所措。
“你就像‘东方美人,100度的水太热,温度需要刚刚好。”
雅楠端起小杯,轻轻呷一口。一股温温的热流划过喉咙,暖暖的感觉在胃里漫延开。喝的正是“东方美人”,温度刚刚好,不觉嘴角轻轻上扬。
优洋和雅楠是在一年前作协组织的一场采风中认识的。聚餐时,大伙诗兴大发,一句诗一杯酒,一行词一杯酒……雅楠没有捷才,平时文思泉涌的她这个时候一个字都蹦不出来,罚酒自然落在她身上。她委婉拒绝,有人觉得她作,她也不好申辩什么。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喝,因为没有喝过,所以没醉过。她只是胃不好,小时候做过手术,那种痛苦,她一辈子都忘不了。所以,她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
文人哪有那么好对付,几个大男人干脆将酒杯端到她面前。“小丫头,还真是不给面子。”她很紧张,不知说啥好,只顾咬手指。
优洋看着雅楠楚楚可怜的模样,有些看不下去了。“好了,别为难一个孩子,我替她喝。”他穿过人群,端起她那杯酒,一饮而尽。
雅楠仰起头,给他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优洋是个商人,经营民宿。他在乡村租了许多老房子,装潢得古色古香。周边是高山流水,还租了田地种下天竺葵、格桑花等花草,种了枇杷、葡萄、火龙果等水果。一年四季开花结果,吸引了许多游客前来赏花、摘果子。特别是一些文人雅士,更是流连忘返。优洋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样样都懂,据说他大学就是中文系的,用圈子里的话说,他是“文人圈里最有钱的,商业圈里最有文化的”。
那以后,雅楠将优洋的朋友圈翻得滚瓜烂熟。他看过的书,她都一一读了个遍;他去过的地方,她攒够钱就一个人去走一遭;知道他喜欢运动,她每天下班都在公园跑步;他喜欢喝茶,泡茶,她周末就去茶艺馆兼职做“茶保”……她只是想去体会他的心情。
每次优洋发信息过来,雅楠都是秒回,常常找些话题,和他谈天说地。他问:“你工作怎么那么闲?总是有那么多时间聊天?”她突然觉得很悲凉,她无论多么忙,都会放下手中一切事情去回复他的信息。而在他眼中,她不过是闲得慌。
多少个日子,雅楠会在凌晨猛然醒来,努力睁开迷糊的双眼,点开微信看他有没有回复“晚安”,然后微笑,或者失落。
母亲从老家打来电话催雅楠早点找个男朋友,雅楠脑海中浮现的是优洋替她挡酒时的样子。
“优老师,我很喜欢您那幅工笔画《荷》。”雅楠终于鼓足勇气,给他发了个信息。
“呵呵……是吗?不是为了让你喜欢才画的。”这话太噎人了,雅楠如鲠在喉。
优洋邀雅楠去他工作室喝茶,一杯“东方美人”还未品完,又来一女子,素颜浅黛。雅楠看着女子大方走来,又大方坐下。
“小丫头,这是你未来嫂子,怎样?我们般配吗?”优洋笑道。
“嫂子是白开水还是茶?”雅楠答非所问。
“白开水,生活必需品。”优洋再笑。
雅楠呷一口茶,苦笑——那个自己踮着脚去爱的人,不爱自己。和白开水无关,和茶也无关。
不久,雅楠在茶艺馆里听前辈们介绍:“东方美人”茶,因为叶芽被一种叫浮沉子的小虫咬食,就会分泌出抵抗小虫的白色汁液,结茧附着在叶身上。生长不易,所以珍贵。当“东方美人”遇到浮沉子,浮沉子却成了一种特殊美妙的香气引子,最终使得“东方美人”能创造出独特的生命价值。
这一段还没有开始就结束的感情,会是雅楠生命中的浮沉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