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笼的人生意蕴

作者：丁康权（逗号）

享誉全球的大红灯笼在大洋彼岸频频爆响，姗姗来迟的大红灯笼终于在今天，高高地挂在中国电影观众面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地使得国人迫切地要一睹这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琵琶女”的芳容，今天留给观众的是大大红红的各种灯笼。从这一盏盏灯笼的挂、罩、灭、封，我们完全可以看出旧文化与新文化在这个封建大家族中的激烈冲突，这是形式上的彤红与内容上的漆黑制度。

红灯笼的故事叙述的这位大工商地主老爷，他是一个封建大家族没落的象征，骑在旧式妇女身上耀武扬威，寻淫作乐，但他仍然道貌岸然地装成卫道士。在这妻妾成群中，每天晚上这位老爷则根据自己的习惯、癖好以及对女子年轻美貌喜爱程度来物色挑选，选中谁，就可把大大红红的灯笼放在谁的门前，老爷这天夜晚就和她睡觉，在人的性本能退却到等待、屈从的地位，这些女子就显得更加可怜。这里展现出来的性文化与《红高梁》中那一片片通红人性张杨，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也是张艺谋对艺术人生的另一个视角的新审视。

从那咯咯咯的敲脚声中，我们不禁感到封建社会的精神道德桎梏着善良妇女的心灵，使她们从精神到肉体都感到麻木。为了得宠，她们互相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一个好端端的颂莲姑娘，为红灯笼能够永远挂在自己的门前，居然谎称自己有身孕，充分地展现着那封建社会的大灯笼下人生的悲苦和艰辛。

她们的荣辱生*全掌握在程老爷的手中，不管她们在封建家族中地位上的高低贵贱，还是拥有天天挂悬红灯笼的喜悦，最终注定是要被那个社会所葬送的，从而使得现代人在银幕中也寻找到某种剧中人物的坐标。

在妻妾成群争宠邀爱的过程中，四个女人死的死，疯的疯。导演张艺谋的高超之处，就是使出了他的怪才奇才的绝活，让这深刻的社会文化灯笼氛围由一个新来的五姨太继承下去，意味深长，发人深省，说明这座灯笼的城堡，如果再不摧毀，五姨太同样也会沦落到三姨太梅珊、四姨太颂莲的可悲下场，虽然五姨太暂时处在灯笼高高悬挂的时期，但这不会长久的，这是意味深长的一笔，也是人生蕴意的重彩。

因此，这一片片艳人的大大红红的灯笼，并不是一颗通红的太阳、一种胜利的幸福象征，而是漆黑的人间地狱，预示着程家大院的这盏红灯笼迟早要被摧毁。在对红灯笼文化的揭示下，这是一种人性的压迫与被压迫的矛盾交错曲；并由此展现的社会文化厚度是耐人玩味的，在对中国农民、中国民族文化、现代文化社会的生活复杂的注释是质朴的、凝重深沉的。

编导是把一个大写的实在的颂莲供奉在戏中，关注人性、剖析人生，而不仅仅是在形式上，更着重的是把此揉和在形式与内容的和谐统一之中。整个影片中，妇女是旧社会命运的牺牲品，悲剧性被渲染得逼真可信。这里虽然有女人的尊严觉醒，但又被时代的局限淹灭了这种尊严。这是传统文化中的反封建和张扬人性的又一次深刻的反思。

这种反思不局限于摄影构图的造型、色彩，而更多的是留给观众更深更远的人生思索。

【背景资料】张艺谋介绍：

张艺谋，陕西西安人，电影导演，摄影师，演员。1968年初中毕业后在陕西乾县农村插队劳动，后在陕西咸阳市棉八厂当工人。1978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1982年毕业后分配到广西电影制片厂当摄影师。他在1984年《一个和八个》、1980年《黄土地》、1982年《大阅兵》中的摄影，以追求画面造型的力度和象征性而广受赞誉。

1987年独立执导《红高梁》，之后作品不断，有1990年《菊豆》、1991年《大红灯笼高高挂》、1992年《秋菊打官司》、1994年《活着》、1995年《摇阿摇，摇到外婆桥》、1997年《有话好好说》、1998年《一个都不能少》、1999年《我的父亲母亲》、2002年《英雄》、2004年《十面埋伏》、2005年《千里走单骑》、2006年《满城尽带黄金甲》、2009年《三枪拍案惊奇》、2010年《山楂树之恋》、2011年《金陵十三钗》、2014年《归来》、2016年《长城》等作品。几乎所有作品都入围国际重要电影节，有的获大奖。张艺谋作品的突出特点，是那种对中国传统封建意识的深刻认识和强烈的批判精神，是内蕴其中的浓烈的历史感和生命意识，是古朴民俗的奇特景观。张艺谋电影在风格和语言上不断探索、创新，代表了新的电影潮流的崛起。

——【发表于1992年12月《影剧月报》第60期】

——2023年4月21日修改

作者简介：

丁康权，笔名逗号。著名诗人、电视记者编导兼制片人、文化学者、经济评论家。现为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无锡市滨湖区作家协会主席、江南大学商学院客座教授、逗号书院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