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格尼丝弥留之际,她从安娜身上感受到了温暖的源泉,安娜像圣母一样搂抱着艾格尼丝,缓解身体的痛苦,抚慰精神的压抑。死亡露出狰狞的面容,想要吞噬艾格尼丝的身体和灵魂,所以她奋力呼唤“接受我,让我温暖!留下来陪我!别抛弃我”,玛利亚和卡琳都拒绝了,只有安娜提供了温暖的怀抱,两个妹妹脸朝向破晓的天际,恐惧地倾听着死人的哀叹。
即使在艾格尼丝灵魂归来时,她们也拒绝拥抱艾格尼丝,表现出了冷漠和孤寂,而这一切都与从小父母与孩子的关系有脱不开的关系,无法沟通是现代人的通病,无法倾听往往意味着无处倾诉,肤浅的玛利亚试图让卡琳卸下冷漠的枷锁却无功而返,暗示出自我封闭的内心无法打开,也就无法接纳亲密的关系。但亲情却是每个人都无法割舍的,伯格曼想要表达的不是无视亲情的存在,而是通过身体的接触来唤醒内心的自我,由此珍惜眼前的亲情,影片结尾处温馨的姐妹同行也说明了伯格曼对这一美好生活的期盼。

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认为人类的*永远无法填满,因此生活中充满了挣扎和痛苦,人最大的罪恶由此诞生,本片中三位姐妹之间就有着各自的渴望,这些渴望的根源来自童年,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压抑的渴望终有爆发的一天,但其实质仍然是对爱的渴望。
正是由于*无法根除,所以叔本华认为人只有死亡才能获得解脱,或者通过*的转移来让内心得以冷静。伯格曼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指明了“爱是唯一能够拯救人类的力量,但爱的匮乏却是人类在文明过程中付出的代价”,人类或者沉沦在*的漩涡中无法自拔,或者在痛苦中不断挣扎直至死去。在本片中始终贯穿的便是这两种意识的不断博弈,以身体的蠢蠢欲动来映射精神的萎靡不振。

在《圣经》中,肉体是外在形式出现的灵魂,身体借着血和肉才能使灵魂与上帝同宴而欢。因此在西方哲学中,身体承担着信仰无法察觉的重要功能。艾格尼丝以纯洁的身体承受磨难预示着对爱的强烈渴望,就像牧师说的“如果你可怜的身上带着我们所有的痛苦,如果在另一个世界,你遇见了上帝,如果上帝转向你,如果你通晓主的语言,请把你所受的痛苦全部留在我主的脚下,请求他宽恕我们”。
宽恕的到底为何物?那便是爱的匮乏。在伯格曼晚年,他写到“死亡随时回来,人世早无可留恋,不过沿着斯德哥尔摩大道,我80岁的身体变得前所未有地充满渴望”,这种渴望同样是对爱的眷恋。由此可知,影片不断通过身体的接触,揭露的正是精神发展的历程。从懵懂儿童到窈窕淑女再到垂暮老人,变化的虽然是容貌和阅历,不变的是我们对爱的渴望。

影片中唯一没有生活在痛苦之中的人是安娜,她用全身心的爱拯救了艾格尼丝,让其灵魂得到了拯救,但却无力改变玛利亚和卡琳,原因在于艾格尼丝爱家人,所以安娜可以用爱来拯救,但玛利亚和卡琳始终以自我为中心,放弃了爱的权力,甚至对亲姐姐的离去毫无眷恋之情,因此只能永远地活在痛苦之中。这就是伯格曼说的“沉沦在无尽的*之中”。
比艾格尼丝更令观众痛苦的是玛利亚和卡琳代表的人际之间的冷漠与隔阂,在现实社会中,这种冷漠和隔阂比比皆是,对此,伯格曼用毕生的经验在劝说世人改变自私自利的想法,这便是影片“呼喊与细语”所传达的精神,艾格尼丝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玛利亚和卡琳,目的是唤醒所有观众对爱的感悟和责任。尽管艾格尼丝死去了,但其灵魂始终不灭,这种精神犹如一盏明灯指引着世人爱的归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