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天色已暗,路边车如流水人如织,正是下班高峰时。
夏天已过,深秋还未到,不冷不热的时节。
我吃过饭,到了巷子口,路边的甄糕摊还在,师傅正在给顾客装甄糕,看来生意不错。
一辆绿色电动三轮车,车斗里有玻璃橱窗,橱窗外贴着“甄糕”两个字,无声地做着广告。
橱窗里灯很亮,照着整洁的甄糕桶,桶上有件粉色小薄被,为了维持甄糕的热度,盖得很严实。
师傅大约50多岁,白天在家里做甄糕,下午6点多出来做生意。
顾客走后,师傅低头拿毛巾擦了擦手,甄糕很黏,每次给顾客装好后,都或多或少要粘在手上些。不过那条用来擦手的毛巾很干净。
“我要一份甄糕。”这是我第三次来买甄糕了。
师傅抬起了头,看了看我,接着麻利地拿出了一份甄糕。
确实热,我打开盖子,边吃边和师傅聊了起来。
不过师傅不停地望向车流的方向,说:管理员已经上班了,现在在创建文明城市,不碰面,没事。只要碰面,车子被收走,500块,很快就拿出来了。以前我是手推车的时候,被扣过一次。现在又到过节的时候了,又该收车了。
师傅摆摊很长时间了,对管理的节奏很了解。
“不是允许摆摊了吗?”
“晚上十点半后可以。”
“十点半?现在天冷了,晚上十点半这哪还有人呢?”
“说的就是嘛。”
巷子里慢悠悠地出来一辆车,因为没有路灯,看不清。师傅担心是管理员的车,望了很长时间,也没看清楚。
“我先走了。”
师傅坐到车上,拧了拧钥匙,朝着巷子里去了。
“慢点哈。”
车子走得很慢,不知是不想离开,还是不知道接下来去哪里?
毕竟这路边人多,也许能多卖点,走到那条昏暗的巷子里,能卖多少呢?
在这座城市里,这是一条“偏僻”的巷子。
巷子的那头,连着正在拆迁的城中村。沿街有一家水果店和几家小吃店。
前些天水果店里还苹果、橘子摆得很整齐,现在连影子也没有了。唯有一片废墟,到处散落的水泥块。巷子里人很少,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烟火气。
巷子中间挨着铁围挡,有一位大婶,开着充电灯,摆着一个袜子摊。
巷子这头连着一条正在维修的路。两边都挖开了深渠,土堆高高低低,土上覆盖着绿色塑料网,渠边有蓝色铁皮竖起的围挡。
摆摊时,甄糕师傅的三轮车,就停在围挡的后边,巷子的出口。
师傅车子停的位置很靠边,不影响通行。
可是师傅还是开着车走了,在他最希望多卖些甄糕的地方,在他最希望多卖些甄糕的时间段,他离开了。
他知道自己的生意在什么时间段,也知道在哪里,但是一次罚款得卖多少甄糕啊?
好像唯一的办法,就是走进那条昏暗的小巷里,那里相对更安全些。
路对面是一座灯火通亮的高楼,也就十几米远,那里是城市的繁华,一抬眼就看到了,可望不可及。
繁华是别人的。
师傅背着通亮的灯火走了,向着那条没有灯光的巷子,表情平静,习以为常。
没有人看到他的落寞,没有人听见他梦碎的声音。
在这穿短袖的时节,此刻,师傅的心里是否下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