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成长为一个用粘网,也就是学名“流刺网”的工具来捕鱼的“网工”,缘于发现了父亲买给哥哥的粘网。哥哥去读中学后,就住校了,所以我在某个角落翻出了这个长30米、高不到1米的沉网,毕竟作为男孩子,就跃跃欲试,想要在河里一显身手,弄个鱼获满满地回家。
不过第一次的下网,却是很丢脸的经历。没有任何人的指导,甚至也没有想好怎么用、在哪里、如何抓鱼,就扔到河里了事。最终只收回了一团七缠八绕的乱网,没有任何鱼获,还弄乱了工具,回家后沮丧、自责、害怕、羞怒等等情绪都一涌而上,饭也吃不下,甚至话都不想说一句。幸亏邻居的大哥哥,帮忙把网挂在长竹篙上,花了小半天时间,才一点点解开了网。而虽然他也不经常用粘网抓过鱼,但还是挺懂的,好好“点拨”了我一下,这样我终于成为了入门级的“网工”,让我有段时间异常上瘾,一有空就恨不得都去抓鱼玩玩。甚至记得某次和妹妹争着要去走亲戚,争执不下时,奶奶过来说了一句“走,我们去粘鱼吧”,我就乖乖地不吱声,高高兴兴和奶奶去了河边下网了。
粘网(流刺网)
自夸一下,有些东西似乎能无师自通的,对于并不复杂的下网捕鱼,有人点拨了,我也很快上手,虽然水平未必就怎么样。村前几段弯弯的小河足有好几公里长,村里不同的人(有网之人),也就选择在不同的河段下网。一般的规律,就是沙底河床多马口鱼,泥底河床多鲫鱼,但两种河床的蓝刀(小白条)鱼都不少,当然,水深的地方才有大鱼如生鱼(黑鱼)等,而小孩子一般不太敢去深水区。
马口鱼
我去的河段,大部分是沙底的,或者说在清澈的河水里(沙底的河床,水一般较清而且不深)看到了有鱼在游动,我就心痒痒在那里下网。通常就是下好网后,一窝鱼,大概六七条的样子,都是两指多宽的鱼儿,游过来全撞落入网里。这时,我就能收网,解下这些鱼获回家,家中餐桌上就会多了一盘菜。
当然我很小就学会了游泳,游到水较深、有点浑浊的泥底河段下网,也问题不大,所以也会抓到鲫鱼和小黑鱼(这个粘网的网眼能抓到两三指大小的鱼),这都是挺味美但多骨的鱼,只是吃起来要小心翼翼。我还要小心的是,有时会有水蛇吃落网的鱼,然后又卡住网里逃不掉,当然也有可能是水蛇游过来时不幸被网挂住了,没能穿过去,很难处理,而我家也不太敢宰、吃蛇的,带不回家。
村子里的大哥哥们,对我这种在村前小河里抓小鱼的举动,不屑一顾,他们当然要抓到大鱼,才能体现他们的水平了。我在前面文章曾提到的,小镇旁边有个河湾叫“牛头湾”的,那里修了水坝,水面广阔且水很深,所以是个很好的下网捕大鱼的地方。我曾看到有人划着木船过去,起网出水的大鱼,啪啪啪地跳动,怕至少一斤重吧,让我这个在远处看着的人羡慕极了。但当时我没有船,也不敢把网下到那里放一个晚上,不过村里有大哥哥就敢。某天深夜他过去牛头湾,脱衣服游水去下了网,网的一头系在河边水草里,另一头系在河那边淤泥滩长出的荷叶杆上,第二天下午,他就再游水去收网。他带回来的收获是两条大黑鱼,怕有两斤重一条,让围观的人都垂涎不已。嗯,这也是和他捕鱼水平的江湖地位相称的成果。
生鱼(黑鱼、蛇头鱼)
下粘网,恐怕也算是最强大的捕鱼方法之一了。三四十年前,也不是没有电鱼的,但比较少,所以“网工”最大的敌人,不是“电工”,不是别人偷网(到邻村的河里下网,最担心这件事),而是药鱼,即有些人往河里洒除草剂等有毒农药,让一整条河里的鱼都翻肚,然后统统捞起来。这样往后几个月里,河里都不会剩下和长出什么鱼,无论钓鱼还是网鱼,都难有收获,算是条死河。
不过听奶奶说,药鱼这事很久之前就有,旧时(奶奶说的“旧时”一般都是指解放以前)我爷爷就干过这事。他去野外挖一种当地叫“鹩哥谷”的矮小灌木植物的根,回来后用石头捣烂,然后兑出半桶水,只要不是天雨发大水的时候,也就是平常日子,往河面平静水流缓慢的某些类似水潭的地方倒出去,过一会也会有鱼被药迷魂而翻浮出水面,就赶紧下手捞回家了。
“鹩哥谷”这种矮小灌木,以前我也经常在路边看到,学名是什么我不知道(在网上看图片对照,有点像一种叫“小檗”的灌木),只了解它不到半米高,会结上枸杞那样的小果子,有红色也有黄色的,据说鹩哥(八哥鸟)很喜欢吃,但不见别的鸟儿吃,也可能是我没看到。我曾经挖过它的树根,会闻到一股浓浓的味道,是否有毒就不知道了(如果是小檗,小檗的根含有小檗碱,也就是黄连素,有药用价值但似乎没毒性)。但无论怎么说,用这方法去药鱼,威力不算大,鱼也只是一时被迷魂了而浮出水面被捞到,不至于对河水环境造成重大破坏。
小檗(这字念bo)
粘网捕鱼,也就成为了我童年的一个印象非常深刻的活动。不过我没想到过了多年以后,我又捡起了这项玩意,只是我买了充气船和大大小小的沉网、浮网,能在县城边上的大河里,抓到足以让我自豪的大鱼,包括桂花鱼(鳜鱼)、鲢鱼、泰鲮、鲤鱼和大罗非等等了。(本文图片均用头条的免费正版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