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忠应

茭白这个词很有诗意，但它还有个很土的名字，我们叫它禾笋。两种叫法，两种不同的感受。茭白如美丽的少女，禾笋似农家的汉子。男人喜欢美女，所以我喜欢叫它茭白。

“蔬食之美，一在清，二在洁，茭白形质，堪担其美”，清代李渔眼里的茭白跟我眼里茭白一样，一清二洁，那是美女的气质。茭白从田里刚掰回来时，还带着点点露珠。剥开层层蒲苇般的绿衣，便露出光洁的身子，嫩如凝脂一般，有人称之为“美人腿”，看着就让人生出几分喜爱来。

秋天的茭白脆嫩味甘，口感清雅，因其价格实惠，是寻常人家美味的首选。茭白因水而生，因水而白，吸取着水乡雨露朝气，骨子里充盈着江南美女的气息。“秋风吹折碧，削玉如芳根。应傍鹅池发，中怀洒墨痕”，古往今来，文人墨客撰写了不少茭白的清丽优美诗句，举不胜举。那淡香甘润的滋味不仅能让人吃出嫩盈感，舌尖稍一咂，还能触觉到家乡湿润的秋天味道。

吃茭白要趁新鲜，掰回家后应立即炒着吃。生嫩嫩的茭白，最好是红烧，只有红烧才能烧出它的性感。红烧菜，家家都在做，成品多为深红、浅红或枣红色，它的色泽红润，味道鲜咸微甜，酥烂适口，汁浓味香，但做到红而发亮，味浓汁厚，可需要一点工夫和窍门的。

首先准备茭白3个，将其中比较老的部分去掉，然后将其清洗干净，一边滚动一边切，将其切成滚刀块，同时大蒜剥皮后将其切成片；然后将青椒去掉根蒂去掉辣椒籽后，清洗干净，将其切成片，香葱摘洗干净后控干其中的水分，切成段，同时准备出一个八角，待将所有食材准备好即可开始炒菜；然后炒锅置于火上烧热后放入少量的食用油，同时放入葱段、蒜片以及八角，大火将其中的香味煸炒出来；然后将切好的茭白放入锅中翻炒一会，同时加上点老抽和白糖；翻炒均匀后，放入适量的食盐调味，再次翻炒均匀后，在其中加上小半碗的清水，加上锅盖焖煮5分钟的样子；等到茭白充分入味后，将青椒放入锅中，继续翻炒均匀，收浓锅中的汤汁，便可出锅享用了。这样做的茭白甚至要比红烧肉还要香，因为其中加入了八角，使得整道菜有着淡淡的肉香味道。

南宋诗人陆游感慨：“稻饭似珠菰似玉，老农此味有谁知？”柔软光洁的茭白本来就让人难以抗拒，加之如今红烧出来，更是玉体横陈，让人难以把持。这让我想起一个“玉体横陈”的故事。

北齐皇帝高纬有一个妃子叫冯小怜，长得漂亮至极，肌肤吹弹可破。据说冯小怜的玉体曲线玲珑，在冬天寒冷的季节里，软如一团棉花，暖似一团烈火；在夏天酷暑炙人的时候，则坚如玉琢，凉若冰块，是一个天生的尤物。高纬认为像冯小怜这样可爱的人，只有他一个人来独享她的美艳风情，未免暴殄天物，如能让天下的男人都能欣赏到她的玉体岂不是美事。于是就让冯小怜裸身躺在朝堂的一张案几上，以千金一视，让大臣们排着队都来一览秀色。

这是一个荒淫无道的故事，却成了很多诗人笔下的词章，晚唐诗人李商隐在《北齐》诗中写道：“一笑相倾国便亡，何劳荆棘始堪伤。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

我觉得老家的水塘边栽种了多年的茭白，就如菜蔬帝国里的妃子小怜，红烧后的茭白亦如小怜的玉体横陈。曾经多次在农家小院里用这道红烧茭白招待了诸多了亲朋戚友。然而，这都成了了往事，30年前，我的农家菜蔬帝国，被我的梦想攻陷了，我便成了一位漂泊都市的倦人。（2020年9月27日写于弘欣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