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报 · 此刻夜读
睡前夜读,一篇美文,带你进入阅读的记忆世界。
刘绪源/文
刊于文学报2013年3月14日
从数学界改行到文学翻译界,周克希在汉语和外语之间穿行。他对语言的精美、对艺术的奥妙以及对人生的意义,有着深刻的体悟。他的法语译作文字清新典雅,通达晓畅,深入人心。2012年起,经全面校订的“周克希译文集”由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陆续出版。装帧雅静素朴的译文集涵括了周克希翻译生涯的主要译作:《包法利夫人》《古老的法兰西》《不朽者》《侠盗亚森·罗平》《小王子》《基督山伯爵》《幽灵的生活》《王家大道》《格勒尼埃中短篇集》《三剑客》《追寻逝去的时光·第一卷》《追寻逝去的时光·第二卷》等十余部,以及被作家南妮称为“翻译界的《金蔷薇》”的随笔集《译边草》。周克希借里尔克给一位青年诗人的话:“你要爱你的寂寞”自勉,称“只因为热爱”,才使他选择了寻找翻译之美的长长路途。评论家刘绪源“经典重读”,不单是对周克希译作的解读,还从多方面的比对中,重提短篇在小说艺术中的重要性。
周克希先生是我多年好友,见面不多,交谈更少,但每次交谈都有一定深度,令我获益良多。应该说,这是朋友中最为难得的一种,因实际生活中之人际交往有不少正与此相反耳。他有时会拿他正在翻译或已译成的书和我讨论,这也促使我看了不少好书。最近华东师大出版社在出他的翻译作品集,其中有一本法国当代作家格勒尼埃的中短篇小说集,他提出让我写序。这当然是对我的抬举,可我不是法国文学专家,对这位作家也相当陌生,实在不是适合的人选。因其盛情,只得接过书稿看一看,无非想找个推脱的理由。不料一遍读下来,完全被这些作品吸引住了,一时有许许多多话想说,欲罢而不能。那就不揣冒昧,写吧?但愿克希与众行家不要见笑。
现在我们都很怀念十九世纪的三大短篇小说家——契诃夫、莫泊桑和欧·亨利,这也是因为从上世纪至今短篇小说艺术走向衰弱,大家渐少,杰作也不太多的缘故。各国的书商都把眼睛盯着长篇,短篇的市场相对较小。然而,在一些文学大国,仍有一些认真的作家一辈子兢兢业业在从事短篇创作,他们的作品未引起举世的瞩目,实在是很可惜的。短篇在小说艺术中的重要性,正如话剧在表演艺术中的地位一样,话剧是写实的,又要在舞台上一气呵成地演,这对演员再现生活和人物就有非常高的要求,后来在电影电视中成为表演艺术大师者,有不少就是从小经过话剧舞台启蒙和熏陶的。短篇小说因篇幅、结构和艺术表现力上的种种要求,迫使作家以最经济的笔墨写出相对完整的人物和故事,没有经过这种训练(并长期不断地进行这种训练)的作家,写出的长篇往往散漫不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笔(在艺术上,控制其实比放纵更考验一个人的能力)。当今中国文坛这样的教训不是很多吗?这是题外话,暂且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