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中央巨大的火把已经熄灭,穿着节日盛装的彝族人也停止了打歌,庆祝火把节的人群却还不肯散去。狂欢者将松明粉抛洒进一个个小火堆,霎时间蹿起明亮、盛大的火焰,伴之以阵阵惊呼。
年轻的警察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向好奇的游客讲述火把节的传说。彝、白、纳西、拉祜等多个西南民族都庆祝火把节,节日的来源众说纷纭,在巍山最有名的故事莫过于“火烧松明楼”。
唐朝时以洱海为中心的地域有六个部落,称为六诏。其中蒙舍诏的首领皮逻阁意欲兼并各诏,以祭祖为名,邀请其余五诏首领于松明楼聚会,趁众人酒醉之时纵火,五诏首领都死于火中。公元738年,六诏统一,南诏国开启了两百余年的统治。
巍山火把节 (黎瑾/图)
西边大寺:重访蒙舍诏的崛起之地
“诏”在彝语里是“王”的意思,蒙舍诏在六诏中地处最南,因此又称南诏。今天的巍山一带便是南诏的发祥地。
据《南诏野史》记载,蒙舍诏的建立者细奴逻原本居住在哀牢山,为了避难而迁居蒙舍川,躬耕于巍山,于649年建蒙舍诏。他率领族人励精图治,在龙于图山筑城,这是南诏政权最早的城池。细奴逻向唐朝进贡,派儿子往长安觐见,由此被唐朝授予巍州刺史。
龙于图山位于今日的巍山古城西北15公里处,从古城前往不过半小时车程。道路从青翠的田野边经过,随后与牛群同行,转过一条条盘山的弯道之后,两条土路出现在前方。我们开窗向路人询问,小伙子热情地指点:两条路都可通往山头,整片山头都是西边大寺。
传说火烧松明楼就发生在龙于图城,一千多年过去,城池早已深埋地下,唯有圈起整个山头的文物保护区界桩提醒我们,此刻已身处南诏的兴起之地。城址中挖掘出了寺庙、宫室等建筑遗址,出土有莲花瓦当、莲花纹方砖、柱础,以及大批雕刻精美的佛教石刻造像等文物。如今,在南诏第一座城池遗址的西南侧,布满了大小殿宇五十多座,组成了庞大的宗教建筑群,因位于巍山坝子的西边,被当地人称为“西边大寺”。
车开到高处停下,我沿着小路走进西边大寺,目之所及皆是庙观,建筑依山势高低错落,翻新的门墙与古旧的楼阁夹杂。西边大寺一直有当地乡民自筹资金修复与维护,因此旧瓦片之下常见颜色明丽的斗拱,老立柱旁也有新贴过瓷砖的祭台。
建筑密集,我们沿着小路与阶梯随意探索,从高处金碧辉煌的财神殿走到山腰处照壁雪白的孔子殿,再经过观音殿,阶梯向上通往祭祀细奴逻之妻的三公主殿……寺庙寂静,除了我们没有别的拜访者。葱郁的大树掩映着古老斑驳的壁画,我轻轻推开一扇扇雕刻精美、虚掩着的木门,从褪色的牌匾下跨过磨损的门槛,望见几束阳光照亮观音、佛祖、玉皇、吕祖、太上老君、孔子等神佛先贤的塑像。如同漫步在一座立体迷宫,凡人小心翼翼地穿梭于各教神仙的殿堂。
山风摇动铃铛,我循声抬头,望见一龙一虎立在飞扬的檐角之上,阳光穿透浓密的枝叶洒落咆哮的老虎,长长的虎尾盘在立柱之上,当真是栩栩如生。再往下,一扇小门上书“云隐寺”三字,揭示出西边大寺原本的名字与漫长的历史。
西边大寺本名“云隐寺”。 (黎瑾/图)
据《蒙化志稿·祠庙志》记载,云隐寺最初由细奴逻建立,明代时进行了扩建。最初这里是佛教寺院,之后随着道教兴盛而建起道观,再与当地彝族的土主信仰混杂,外加吸收了大量的儒家文化,逐渐形成了佛道巫三教合流的局面,而寺庙木门之上也清楚地写着“三教一礼”。
寺庙门上的“三教一礼” (黎瑾/图)
因山顶建有道观斗姥阁,云隐寺又被叫做天姥崖或天姥寺,徐霞客曾来此游览,写道:“蒙化有四寺……而天姥之名最著。”可我觉得还是云隐寺之名最为贴切,正如此刻的浮云聚散无常,古刹隐于山中。站在殿宇之间,我的目光向下越过重重叠叠的斗拱与檐角,俯瞰着山脚的坝子——白云轻柔地覆在连绵的山巅,这片稻田会不会就是细奴逻耕种过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