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70年代初出生的人是时代的幸运儿。也许有一定的道理吧。
对我来说,虽然出生于十年动乱,但世事与我何干。等到有一点点记忆,已从“大乱”来到“大治”的时代,南汇人引以为傲的大型水利工程——大治河开工了。
如果你曾从市区来到芦潮港或临港新城,那你应该见过那条大河。笔直的大治河看上去只比黄浦江窄一点点,两岸林木葱茏,河面船来船往,像一条风光旖旎的大运河。
而在我童年的印象中,大治河是一条没有水的黄泥大峡谷。
大治河1977年12月起开挖,至1979年1月完工。考虑到春节、农忙和地下水位等因素,实际施工时间仅6个月。在这短短的6个月里,32万人次的民工完成了河面宽102米、全长39.5公里(其中南汇境内长31公里)、总土方数3882万立方米的浩大工程。而开挖大治河几乎全是人工作业,用铲挖,用担挑,用翻斗车推,用牛车拉,堪称集体主义时代的工程奇迹。
按照官方表述,连通黄浦江直达东海的大治河工程旨在引黄浦江水改造浦东川沙、南汇和奉贤夹塘地区30余万亩盐碱地,提供夹塘地区10万居民饮用的淡水,分泄黄浦江部分洪水,减轻上海市区防汛压力。
开挖大治河,几乎动员了全南汇的每一个壮劳力,每个小队(生产队)多少土方,各有指标。本生产队先后有30多人参加“开河”,妇女也不例外。父亲当年是生产大队的民兵连长,在营部——大治河工程实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负责后勤,参与了大治河全部三期工程。
1978年11月25日-1979年1月18日,大治河工程收官之战。这段时间我本应在幼儿园,但正如前文所述,我没有去上幼儿园,而在这之前,我得了急性肾炎,于是父亲把我带到大治河工地上“休养”。
在我模糊的印象中,大治河工地的工棚是长长的一溜,门很低很矮,睡的是上下铺。父亲说,当时的工棚根本就没有墙,竹片加稻草就是屋顶和墙。
每天一早大人们就出工了。有时我会一个人走出工棚,遥望一下工地。朝阳也才升起不久,大地一片雾气。眼前已经挖得很深很宽的河床就像一个巨大的峡谷,绵延无尽。数以千计甚至万计的人在峡谷里上上下下劳动着。这样的景象,有一点点魔幻的色彩,有点像埃及金字塔的建造工地,又像是某个星际帝国的秘密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