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宋神宗熙宁三年(1070)欧阳修应襄阳知府史中辉之请而作的一篇碑记。
岘山,在湖北襄阳(今襄樊市)南,东临汉江。晋初羊祜、杜预相继镇守襄阳,勋业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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岘山临汉上,望之隐然,盖诸山之小者。
而其名特著于荆州者,岂非以其人哉。
其人谓谁? 羊祜叔子、杜预元凯是已。方晋与吴以兵争,常倚荆州以为重,而二子相继于此,遂以平吴而成晋业,其功烈已盖于当世矣。
至于风流余韵,蔼然被于江汉之间者,至今人犹思之,而于思叔子也尤深,盖元凯以其功,而叔子以其仁,二子所为虽不同,然皆足以垂于不朽。
余颇疑其反自汲汲于后世之名者,何哉?
解释为:
岘山面临汉水,看上去山势低矮,它是周围群山之中的小山。
然而它在荆州特别有名,这难道不是因为那里的人才著名的吗?那些人是谁呢?是羊祜叔子、杜预元凯。
当时晋与吴以武力相争,常常要倚仗荆州为军事重地,而羊祜、杜预二人相继在这里,最终平定东吴而成就了晋的统一大业,他们功业已经超过了当世之人。
至于他们成功的事迹产生的影响,广泛传扬于长江、汉水之间,到现在人们仍然思念他们,而对于羊叔子的思念特别深。
大概是元凯凭他的功劳业绩,叔子凭他的仁义品行,二人所作所为有所不同,然而却都足以流传不朽,我很怀疑那些已有功业传世却又反过来急切追求后世功名的人,什么原因呢?
第二段
传言叔子尝登兹山,慨然语其属,以谓此山常在,而前世之士皆已湮灭于无闻,因自顾而悲伤。
然独不知兹山待己而名著也。
元凯铭功于二石,一置兹山之上,一投汉水之渊。
是知陵谷有变而不知石有时而磨灭也。
岂皆自喜其名之甚而过为无穷之虑欤? 将自待者厚而所思者远欤?
解释为:
传说羊叔子曾登上这座山,很有感慨地告诉他的部下,认为这山一直矗立在这里,而前世的名人都已泯灭无闻,因此羊叔子联想到自己,十分悲伤。
然而他唯独没有想到这座山是因为有了自己才特别著名的。
元凯在两块石碑上刻了自己的功业,一块安置在这座山上,一块投到汉水之中。
他这样做是只知道山峦沟壑会有变化而不知道石碑有时也会磨灭的。
难道他们都太重视自己的名声影响而有如此过度的忧虑呢,还是他们为此做得很周全而想得很深远呢?
第三段
山故有亭,世传以为叔子之所游止也。
故其屡废而复兴者,由后世慕其名而思其人者多也。
熙宁元年,余友人史君中辉以光禄卿来守襄阳。
明年,因亭之旧,广而新之,既周以回廊之壮,又大其后轩,使与亭相称。
君知名当世,所至有声,襄人安其政而乐从其游也。
因以君之官,名其后轩为光禄堂; 又欲纪其事于石,以与叔子、元凯之名并传于久远。
君皆不能止也,乃来以记属于余。
解释为:
岘山上本来有座亭子,世人传说是羊叔子游历休憩之处。
那里建筑屡废屡兴的原因,就是后世之人敬慕他们的名声而思念他们的人很多。
熙宁元年,我的朋友史君中辉凭光禄卿的身份作了襄阳长官,第二年,因为岘山亭破旧,就扩大并且重新建造了这座亭子,环绕着亭子建造了壮丽的回廊,又扩大了亭子的后轩,使后轩与亭子的大小规模相称 。
史君闻名于天下,在他为官的地方都留下了很高的声望,襄人在他的治理下生活安定,乐于跟从他,也就根据史君的官职名号,为岘山亭的后轩命名为光禄堂。
想在石碑上记录史君的事迹,打算用这办法让史君与羊叔子、杜元凯的名声一起流传久远,史君无法阻止襄人的这种行为举动,于是他托付我写亭记。
第四段
余谓君知慕叔子之风,而袭其遗迹,则其为人与其志之所存者,可知矣。
襄人爱君而安乐之如此,则君之为政于襄者,又可知矣。
此襄人之所欲书也。
若其左右山川之胜势,与夫草木云烟之杳霭,出没于空旷有无之间,而可以备诗人之登高,写《离*》之极目者,宜其览者自得之。
至于亭屡废兴,或自有记,或不必究其详者,皆不复道。
熙宁三年十月二十有二日,六一居士欧阳修记。
解释为:
我知道史君敬慕羊叔子的风范,想承袭他在民间流传的事迹,那么史君的为人表现和志向,就可以想见了。
襄人敬爱史君而生活安定乐逸如此,那么史君在襄地官做得怎么样,又可以知道了,这些就是襄人想写下来的。
那岘山周围山川的秀丽风光,笼罩于幽深杳远之中的草木云烟,它们在空旷的原野上时隐时现,可以让诗人登高远望,写出忧思愁苦的诗文,适合他们观览时有所心得体会。
至于这座岘山亭的屡废屡兴,有人自会写出亭记,有人认为自不必深究其中的详情,这些我都不再说明了。
熙宁三年十月二十二日,六一居士欧阳修作此记。
1068年,欧阳修的朋友史中辉任襄阳知府,见亭之破旧而重加修复,扩大旧制。
襄阳百姓又用史中辉的官职"光禄卿"命名新修的后轩为光禄堂。欧阳修应史中辉之请写了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