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大惧,兽伏而出”。为了不被鬼发现,他赶紧伏在地上,屏住呼吸。既不能发出一点声响,又不能起身快跑,那会被鬼抓着的。所以,他只能在极度恐惧中蹑手蹑脚地、像猫狗一样悄悄地爬出来。其狼狈不堪、魂飞魄散的样子是对他轻薄行为的绝妙讽刺。
王生急追道士,长跪乞救。但终于,狞鬼“取拂碎之,坏寝门而入,径登生床,裂生腹,掬生心而去。”这一连串动作把狞鬼的凶狠、残暴写得栩栩如生。如果说此前王生只是看到它丑陋可怕的外形,阴险狡诈的性格,至此却现出了它凶残的吃人本质。狞鬼画皮,假装美女,概括了鬼类的阴险本质,揭露了现实生活中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两面派伎俩。这个形象表明,恶人并不是一眼就可以发现的,因为这些人常常披着真善美的外衣哄骗人们上当受骗。
而王生是一个贪图美色、被假象迷惑而自招灾祸的典型。妻子劝他把女子放走,他置若罔闻;道士问他“何所遇”,他骗道士,答以“无之”,显然怕别人知道后使女子走脱;即便道士告诉他死期将近,他仍不觉悟。因为其心术不正贪恋美色,所以狞鬼才化作美女投其所好。他被狞鬼“裂腹掬心”可谓自招其祸,罪有应得,正如作者所感叹的:“天道好还。”王生的形象启示人们,光明磊落的人才不致招来外鬼,而贪慕财色者,最容易上当受骗,落入别人的陷阱。
王生心存邪念,因而人妖莫辨,美丑颠倒,“明明妖也,而以为美”;王生心存贪念,因而对于别人的劝诫和警告充耳不闻,并怀疑其良苦用心,“明明忠也,而以为妄”, 一意孤行,终致*身之祸。这一人物表达了作者对贤愚不辨、善恶不分之徒的辛辣讽刺。
中国传统宗教的因果观认为,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深谙佛法及其民间传统宗教观念的蒲松龄,为达到止恶劝善的目的,在创作中有意并娴熟地运用了因果报应这把利器,使作品具有强大的说服力和震撼力,增强了作品的劝善教化功能和警示震慑作用。
王生的形象给人的启示是多方面的。一是要人们分清妖与美,区别忠与妄,警惕那些披着人皮的狞鬼一样的两面派的甜言蜜语,谄媚逢迎,以免上当受骗。其次就是教育人们不应有非分的贪欲。在现实生活中被两面派的假象所蒙蔽而上当受骗者不计其数,即使有些智者也未必能免,往往是由于他们怀抱着一颗非分的贪欲之心。王生一见二八姝丽,便心相爱乐,萌发邪念,欲占为已有。于是,便不察其言之真假,不疑其人的身世,不考虑后果,是贪念使他丧失了道德观念和理智。妻子劝遣之,他不听;道士警告之,他以为妄。如果没有贪心,即使遇上这个善画人皮的狞鬼,他就不会主动勾搭;纵然被女鬼的假象所蒙蔽而引之入室,意在急人之难而非渔人之色,自己与妻子寝于内室,亦可远祸而不至被邪气萦绕。可见王生招祸的根源就在于自己非分的贪欲。
蒲松龄的《画皮》与古代诸如此类的“画皮”故事有诸多相通、相似之处。它们一般有着共同的模式:一个绝色美女,原来是妖魔鬼怪假扮而成,与男主人公发生情感纠葛,最终或害死男主人或被制服。且此类故事的主旨大致相同:所谓的绝色美女,其实是披着美丽外衣的索命鬼。男性若沉迷于美色,将陷自身于危险之中。其中包含有明显的禁欲思想,类似吕洞宾《警世》诗中所说: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画皮》从正反两方面警告世人应该明辩美丑与忠奸。正面看,陈氏和道士都劝阻、告诫王生不要被女鬼所迷惑,王不听,最后惨遭*害,这是王生不辩忠与奸的结果。从反面看,女鬼本来面目狰狞恐怖,却披上人皮,幻化成可爱的美女。王生贪恋美色,被女鬼的假象所蒙蔽,最终被裂腹掬心,这是他不辩美与丑的后果。借这样一正一反的鲜明对比,说明了为人需要明辨美丑与忠奸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