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咸菜是桌上的标配。大雪节的时候,秋末腌的雪里蕻、地葫芦、山豆角子、辣椒等一系列的咸菜都可以食用了。个头较大的芥菜疙瘩还要等到冰碴浸河的时候才能够腌透。
70年代在农村出生长大的我们,吃饱虽然不再是问题,但绿叶蔬菜依然匮乏。特别是一到冬天,万物肃穆、四野凋敝。土豆、白菜、旱萝卜成了猫冬的三大主打菜,放在屋檐下的一缸缸咸菜,就成了每家每户佐菜的发源地。
腌咸菜从十月末就要开始准备。老妈会早早的把她两高一低的咸菜缸准备好,从里到外刷得一尘不染,唯一不能丢掉的是缸里看起来脏兮兮、咸巴巴的老汤。
腌咸菜的时候,我们姐妹几个也会撸胳膊卷袖子的参与。与其说是帮老妈干活,不如说是姐几个一起做个分工明确又相互配合的DIY大型游戏。
腌咸菜最好要选在日头晴朗的几天里。芥菜疙瘩要去须、削头、洗干净。雪里蕻、地葫芦比较好办,只要洗净就行。对于山豆角子和辣椒,洗净后还要拿出针锥子反正面地多扎几个眼儿,方便进味儿。
然后在院里背风的地方,拉出长条凳子,搭上竹坯子凉席,依次把芥菜疙瘩、雪里蕻的摆满,让清爽的秋风和平和的暖阳,吹干它们身上的水分。这个等候的时间里,我们姐几个就能在院里院外玩起跳房子、捉迷藏的游戏。
咸菜腌的好坏都得看老妈调制咸汤的手艺。咸菜缸里的老汤,倒在大锅里,再添加一些水进去,五香面、大料瓣、桂皮的,会扔进一大把,用料搭配的多少全在老妈的计算和控制里。
咸汤熬制的过程中,我们最惦记的是包在纱布袋中用来调味的一大把黄豆粒。随着水开上下翻滚,吃尽这一锅的五香味道。咸汤煮完后,老妈将这一捧黄豆粒捧在手里,我们便会雀跃着每人拿上十几粒,趁热放一颗在嘴里,那满口喷香的味蕾冲击,是任何佳肴都无法比拟的。
灶膛里噼噼啪啪的红旺的柴响、屋顶烟囱里袅袅炊烟的飘散,在这个时候才是至美的人间烟火,与家财万贯、燕翅鲍参无关。
咸菜的腌制要分层次的,厚实的芥菜疙瘩要放在菜缸的最底层,放一层撒一把盐。往上依次是地葫芦、雪里蕻。最上面的雪里蕻要能密实地覆盖整个缸口,一是为了方便进味儿和保暖,二是为了阻挡呼啸的北风把裹挟的沙土吹进缸深处。雪里蕻上面再撒上一层厚厚的大盐、压上两块砖头儿、缸盖儿一盖,腌制就算正式完成了。
至于那些山豆角子、辣椒等,因为皮薄、个小容易进味儿,老妈都会放在那个小坛子里单独腌制,三五天的,就可以开缸尝鲜了。
每个放学归来的冬日里,暖暖的热炕头、长方的八仙桌子、热气腾腾的玉米面饽饽、大锅爆炒的粉条白菜,再凑上那一盘白绿相间、嘎嘣脆爽的咸菜,都有着家的温暖和亲情的缱绻。
——誌记庚子年 大雪 冬安